李六娘拉着李夫人的手,“母亲,我可怎么办啊要是被桑家知道,我就见不到孩子了。”
“莫慌”李夫人拍拍她的手,“这是好事不是吗我相信只要说清楚,桑家也是愿意的,这是对孩子们好,能搭上西平郡王,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。”
“可是”李六娘在桑家生活了六年,知道桑家人的清高,他们不会看上这福气的。
李夫人不以为意,“你这孩子不懂,朝廷主张寡妇再嫁,他们是没资格阻止你的。你之前不是说了嘛,桑庐和他兄弟分了家,你们七房不像其他几房那么富裕,他的那些兄弟是不愿意抚养两个孩子的。他们都不愿意,族里能接受啊”
在她看来,宗族都是那些回事,吃绝户财的常有,欺负寡妇人家的更是场景,免费帮族里养孩子的,那几乎没可能。
“你到时候啊,就说放弃桑庐那些家产,反正也没几个钱,等你嫁入王府,那点子还不够你一身新衣裳的。就拿那些当诱饵,让他们争去,这样就没人和你抢孩子了,抢去干嘛,自己花钱养吗没人是傻瓜。”
李夫人说得振振有词,语气里的坚定让李六娘也放下心来。
等到桑语桑度带着两个孩子,跨入这富贵窝,看到的就是这情形。
李家长和李夫人打扮富贵,一身的金银玉器,而李六娘陪在一边,一身素白的衣裙,显得整个人柔弱极了。
当然不看她脸色涂脂抹粉的话,还以为她是在认真守孝呢。
相比之下,桑语穿着浅青色素裙,头戴珍珠发饰,就显得那么不起眼了。
不过在场的人当中,她身份最高,县主品级是可以让她见一品大员不用行礼的。
李家主和李夫人只是挂名皇商,身上没有品级,见到桑语自然要行礼。
桑语在此之前并不知道桑家和李家还有亲,完全没关注过这家人,现在也不过是送孩子来而已,笑着扶他们起身。
看在孩子的面上,桑语把自己放在晚辈的位置,见礼过后,就让桑度上座,和李家主交谈。
桑度也不是来找茬的,也没有和皇商家多牵扯的意思,直接介绍了两个孩子,然后让他们去母亲身边。
诚哥儿牵着弟弟,乖乖巧巧地给外祖父母行礼,然后哒哒地跑到李六娘面前,甜甜的道,“娘。”
“诶,”李六娘眼眶泛红,神情激动,“好孩子,娘可想你们了,这半年在叔伯家可乖”
“娘,我们乖,哥哥,上学了。”谚哥儿才三岁,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逻辑,但他的语言体系还没完全形成,因此说话一字一顿,但足以表达想法了。
“是的娘,我已经会背弟子规了,”诚哥儿一脸骄傲,扬着笑看母亲,“我还教了弟弟,谚哥儿也会背一点了。”
李六娘的笑容一僵,这两孩子可真像桑家人,读书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事。
这让她不由地恐慌,她真的能把两个孩子带走吗
桑语虽为县主,但毕竟年纪还小,也不愿意和李夫人说东说西,就装作感兴趣,看着李六娘和两个孩子交流。
可李六娘这反应,让她忍不住眼睛微微一眯。
不对劲,很不对劲
一般母亲听到儿子这么乖巧爱读书,都会很开心的,可刚刚李六娘的神情,居然是恐慌,还夹杂着一丝愧疚,是愧疚吧
她微微侧头,用眼角余光观察起李家主和李夫人,同时留意桑度和他们的对话。
“两个孩子已经送来了,以后就仰仗李家主和李夫人照顾了,桑家不胜感激,这是族人凑出来的两千两银子,就当两个孩子日后的嚼用。”桑度道。
李家主有点意外,对桑家来说,两千两也不是小数目吧,居然还真的为了两个没父亲的孩子拿出来了
不过他没表面出现,连连推辞,“这两孩子也是我的外孙,哪里能收桑家的银子,这不是见外嘛,桑兄弟拿回去,万万不可。”
“还请李家主收下,养孩子不容易,再说了,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。”桑度没有动那些银票,直接说明了此行最重要的诉求。
“桑兄弟直接说,但凡我能办到的,一定全力以赴。”李家主乐呵呵地道,以为桑家要接着两个孩子,求他办事。
算了,看在六娘即将嫁入王府的份上,他们所求他就一并办了,也免得他们之后知道,闹着要回孩子,损了王爷的脸面。
“是关于两个孩子进学的事,诚哥儿已经五岁,原本已在族学里启蒙,现在没这个条件,还得请李家主上心,给他们兄弟找个夫子,明年谚哥儿四岁,也该认字了。”桑度道。
李家主抚着胡子的手微微一顿,脸色有点不自然,但还是接口道,“这个桑兄弟放心,找夫子是小事,我一定叫两个孩子好好读书的。”
话说西平郡王府也有给府里的孩子请先生,虽然这么多年下来,也没有一个考中秀才的,但王府请的先生,肯定比桑家人好。
“给李家主添麻烦了,孩子的教育是大事,庐兄弟去了,这两个孩子的未来,我们这些当叔伯的,少不得上心一二。如果两孩子以后能考中举人进士,庐兄弟泉下有知,也一定会瞑目的。”桑度笑着寒暄。
“是是是,这是好事。”李家主不知道说什么,有点心虚,视线都偏移了几分。
听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,桑度心情也不错,觉得这李家虽然是皇商,但也是和善人家,两孩子在李家长大,应该也不差。
于是他笑着道,“我这位侄女,是二房疾兄弟的遗孤,疾兄弟曾在扬州任同知,因为一些原因,和独子遇害没了,皇恩浩荡,体恤独女不易,特恩赐了县主爵位。如果没有意外,县主会常住京城,这孩子从小就好读书,年纪虽小,学识却不差。只遗憾是个女儿身,不能考科举。我此趟带着她来,是打算认认门,等以后县主会代替我们这些叔伯,时常来李府拜访。京城桑家也就这三个孩子,本该相互照应才对。”
桑度并没有把希望桑语考教弟弟学问的话说出口,但桑家人重视学问,桑语来了,询问两孩子的学问,也是正常的。
李家没必要阻拦,再说了,桑语可是县主,李家巴结还来不及呢。
桑度原以为,李家主听后,会像之前那样满口答应,没想到他居然开始支支吾吾起来,“这个,就不必麻烦桑县主了,对了,县主不是还要守孝,哪能为了这点小事折腾。”
桑语眯起眼,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。
她先看了眼神犹疑的李家主一眼,再看强装镇定的李六娘,突然道,“其实,庐嫂子这么年轻,又长相貌美,是可以再嫁的,不必在桑家守着。”
李六娘脸色大变,端着茶杯的手不稳,“啪”的一声,茶杯掉到地上。
这响动惊起了厅堂内所有人,都纷纷向李六娘侧目。
桑度是个聪明人,不然桑族长也不会派他来京主持捐粮的大事,看到李六娘这番脸色变化,再想想刚刚桑语的话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他脸色微沉,顺着桑语的话往下说,“我们桑家并不阻止寡妇再嫁,如果庐弟妹有这个想法,也没关系,但孩子我们得带回去。”
“不行他们是我的孩子。”李六娘当即叫道。
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她已经生了外嫁的心。
桑度面色变得严肃,“既然李氏想要再嫁,那为什么还要我们把孩子送来难道是想瞒着我桑家,把孩子带走就不说带着孩子好不好嫁,两孩子在继父家,哪里有自家好”
他的这句话让桑语灵光一闪,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些传闻。
“听说西平郡王喜欢再嫁的女子,也愿意接手继子继女,看来李家是要和王府结亲了,恭喜贵府攀上了一门好亲。”桑语笑吟吟试探。
原本她没几分把握,猜测而已,可李家三人的脸上,居然同时露出惊慌,这就说明她猜对了。
桑度深吸一口气,狠狠放下茶杯,“我桑家的孩子,可不会给别人当继子。”
说完他就站起来,一手抱起一个孩子,直接往外走,“李家女要出嫁,我桑家不干涉,孩子我就带回去了。”
桑语见此,也站起来,落落大方地告辞,同时在他们心上捅了一刀,“我桑家不是买子求荣的人家。”
李家主脸色一黑,这意思是说李家是卖女求荣的人家了。
桑语直接转身,是不是的,这不很明显吗
她大踏步跟上桑度,见两个孩子眼巴巴望着他们亲娘,倒是不吵不闹。
显然两个聪慧的孩子,已经明白了什么,至少桑度难看的脸色,以及行色匆匆的姿态,让他们不敢喧闹。
可两个小家伙已经眼泪汪汪,咬着小手指,嘴里鼓囊着喊,“娘。”
李六娘闻声,疾走几步要追过来,被李夫人喝止,“六娘,你要想清楚是王府的贵府重要,还是这两个拖油瓶重要。”
李六娘的脚步顿住,左右摇摆不定,脸色惶惶。
诚哥儿听懂了,大声喊了一句,“娘”
谚哥儿不明白,也跟着哥哥喊,“娘”
然而,李六娘最终停住了脚,没有追上来。
桑语眼神冷了冷,知道这李六娘是做出了选择,可怜了两个孩子,失去父亲之后,又要失去母亲了。
桑语不觉得寡妇再嫁有什么不对,可李六娘不是正常的嫁人,而是去给别人当妾的。
侧妃说得好听,其实就是妾,本身妾生子就低人好几等。
像红楼里的贾环,因为是庶出,别说和宝玉比了,就是体面一点的下人都比他有脸。
书里不止一次,说他举止猥琐,顽劣不堪,就连平儿等下人,都可以给他脸色。
诚哥儿和谚哥儿要是真的跟着嫁去西平郡王府,那是比妾生子还不如的,毕竟人家好歹是亲生的,他们算什么,和人家养的阿猫阿狗差不多。
外人说得好听,西平郡王府对继子继女好,那是当猫狗养着的,长大后也成为了世子的管事奴才。
这要是普通老百姓,那攀上西平郡王府,一辈子安安稳稳也使得。
这年头老百姓生活不易,有些甚至愿意卖身为奴,求得主家庇护。
能成为郡王府里名义上的主子,那也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。
但这和桑家无关,桑家是具有风骨的耕读之家,家里就是女儿都会好好培养,哪里会让儿子去给人当宠物养着。
桑度非常恼怒李家的欺瞒,差一点他们就害了诚哥儿和谚哥儿一辈子。
李六娘那个女人,自己贪慕虚荣就算了,居然还要坑害自己的儿子。
在桑家,只要两个孩子读书努力,未来考中举人进士,都是有可能的。
给郡王当继子,呵,未来成为世子的跑腿奴才吗
越想越恼怒,桑度大踏步离开李家,甚至都顾不得跟在后面的桑语。
这污浊的空气,他一刻也忍不了。
桑语没有在意,快走几步跟上桑度的脚步,坐上了回去的马车。
马车上,诚哥儿强忍着泪水,紧紧握着弟弟的手,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,自己和弟弟被母亲抛弃了。
谚哥儿还小,有点被吓到,茫然四顾,弱弱的道,“度二伯,娘”
桑度喉头一哽,“你娘她要改嫁了。”
“以后就不是我们的娘了,对吗”诚哥儿咬着牙道。
自从母亲回娘家后,就有那些嘴碎的婆子媳妇到他们兄弟面前,说他娘要改嫁了,不要他们了,让他们好好巴结叔伯绳子,不然没人照顾他们。
诚哥儿听懂了,但还保持着希望,娘是不会抛弃他们兄弟的。
等到李家来信,诚哥儿异常兴奋,拉着弟弟喋喋不休,即便大伯不赞成,他还是坚持带着弟弟来找娘。
他以为,他以为娘会一直留在家里,留在他们兄弟身边。
“除非你愿意跟着你娘嫁到王府去”桑度冷声道。
诚哥儿低下头,语气哽咽,“我懂的,我有自己的家,我是桑家人。”
“我也是桑家人。”谚哥儿不懂,但还是跟着哥哥点点头。
桑度神情一松,抚摸两人的头,“好孩子,你们记住,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屈。我们桑家人,不能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,就认别人做爹,然后给人当牛做马,这是桑家的风骨。”
“是,度二伯。”诚哥儿低低的道。
桑度也知道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,这两个孩子没做错什么,于是他放软声音安慰道,“你们不用担心,即便你们母亲改嫁了,族里也会抚养你们长大,再说了,你们还有叔伯在呢。”
诚哥儿低着头不说话,闻言也只是点头。
车厢里一时静默无声,气氛已不像来时那么欢快。
桑语把谚哥儿报道自己腿上,一手揽着诚哥儿,“别难过,你们以后还是能见到娘的,她只是嫁人了,你们以后来京城,还是可以见面的。”
“不是了,她不在是我们的娘了。”诚哥儿咬住嘴唇,防止自己哭出来,可大颗大颗的眼泪,还是滴到了桑语的手上。
谚哥儿先是茫然,看到哥哥哭了,再左右看看,终于明白了什么,哇的一声哭出来,“我要娘,哥哥,要娘。二伯,娘。”
桑度叹息,转过脸去,他何尝不知道,这么小的孩子,还是依赖亲娘的时候。
可桑家不可能拦着李氏再嫁,这两个孩子也不能被带走。
桑语不知道怎么安慰,在现代继子继女生活都不那么容易,寄人篱下的日子哪是那么好过的。
这在古代就更艰难了,亲娘再好,在有父族可以依靠的情况下,亲娘和继父那就是外人。
更何况,李六娘还不是明媒正娶,而是去给人做妾的。
她拍拍两个孩子,哭吧。
有些情绪总要发泄出来才好,时间会冲淡一切。
马车里悲悲戚戚,气氛沉闷,马车外,瑞王远远看见了县主府的马车,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。
就在这时,他听到了哭声,忍不住脸色一变,难道桑小姐出事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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